仿木纹铝单板（王冬生于1971年或1972年）王冬介绍，

新酉杂俎之软柿子

王东生

有个叫乔麦的职员，被领导裁退。回来后老婆怒其不争，骂声“软柿子”，离婚走了。乔麦满世界找工作，应届毕业大学生求职都难，何况他这上下够不着的？一着急上火，一夜间满口牙齿掉光了。他去找牙医。牙医告诉他镶满口牙三万元，种牙一颗一万至三万，强烈要求他种三万一颗的。一颗牙成本撑破天百来块钱吧，却要三万，算算一嘴牙二十八颗……牙医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，乔麦出了医院，走进街边饭馆，决定喝顿大酒，跳河自灭。

乔麦叫了两瓶烧酒，三份麻婆豆腐。小老板奇怪：白酒就豆腐，这是什么吃法？乔麦快死的人了，说话横起来：“就这样吃了怎么地不行吗？”老板见他扁着嘴说话，便明白了，顿生怜悯之心，赠送他一只烧鸡，拿来木板和刀说：“把鸡切剁碎块。”乔麦反正要死的人，更不客气，把鸡肉撕下放木板上，反复切作小碎块吃。老板看他吃完叹口气说：“一天这样，两天这样，可日子还长，没牙总归不是法子呀。”

乔麦半醉半醒走出饭馆，迎风一吹，吐了。一只芦花鸡闻香飞奔过来，吃起乔麦吐地上的残食。乔麦吐出的是鸡肉碎块，等于鸡在吃同类，等于鸡自己在吃自己。这样一联想乔麦吐得更猛烈了。芦花鸡也更高兴了，吃得更欢喜。鸡也没牙齿，吃东西囫囵而咽，只见它脖下嗉囊鼓起来，越变越大，直至吃饱，歪着嗉子到路边，鹐起一粒石子吃进去，再鹐起一粒石子吃进去。忽然乔麦眼睛一亮，酒醒过来。

来到河边，乔麦知道自己比鸡个大体宽，碎小石子不会解决问题，就从河里捡核桃大的鹅卵石，洗洗干净吞进嘴里，咽进胃去，再捡再洗干净吞进嘴里，再咽进胃去。而后回家，走路上听得见胃里环佩叮当声音。再吃饭一试，馒头米饭的便被胃里的鹅卵石旋磨得粉碎，比牙齿好使。乔麦把胃改造成嗉子，再坚持以鸡为蓝本，不时来河边往胃里补充石头，以后任吞入什么坚硬食物，经鹅卵石旋磨，便研磨作软柿子一般。牙的问题解决了，生活有了希望，乔麦就靠捡废品为生，生意还越做越顺。忽然发现，活下去的理由原来很多。

有个叫肖仁的，网上看到奇异人乔麦的奇异事，挡不住新奇学样子也吞吃石子，搞胃穿孔了，请律师要将乔麦告上法庭。马律师接活儿后，打电话给另一律所的朋友潘律师，说自己做原告律师，要潘律师做被告律师，利益均沾，攫取原告被告双份律师费。潘律师就找到乔麦做动员，提出收取三万元律师费。“你不是律师，你是牙医。”乔麦赶走潘律师，上了法庭自我辩护，扁着嘴说：“不解自身先天基因，见风求雨。就像一个人有当官的基因，却当不好农民。一个人有做牙医的基因，做不好工人。一个人有做律师的基因，蹲街头卖鱼也许就会赔钱。”律师说：“我当事人在网上看到你事迹，造成的人身伤害。”乔麦扁着嘴说：“有人用菜刀自杀，生前在路边见到过菜刀，能说卖刀人有罪？”律师说：“你是在教唆。”乔麦说：“我从没见过原告。”律师说：“你的暗示和教唆造成我当事人不必要的意外。”乔麦说：“难道意外还有必要的吗？”法庭里传出笑声来。

从前拙嘴笨腮，如今灵牙利齿，甚至巧舌如簧，他被领导裁退前不这样的，这是怎么回事？乔麦自己都奇怪自己了。这以后，乔麦不想高调都难了，网媒平台时不时来找他去赞台。渐渐习惯，进入佳境，甚至侃侃而谈：“宇宙大世界，人体小世界，据说迄今为止，人类对万物包括我们人体的认知把握，仅有百分之四，仍有百分之九十开外沉睡未醒。但人先天的本能和后天被屏蔽的本能终会发现和重启。如古人预言的顺风耳，后来有了。古人所说的千里眼，如今我们不是人手一部吗？”他扁着嘴说。

这个故事，是山西朋友夏冬讲给我听的，起初他也不信，看过一次牙医，就信了。最近他还找到乔麦，见了一面。麦已庚逾六十，耳聪目明，精神矍铄 ，就是有点鸡胸。里面依然环佩叮当，胃口很好，吃嘛嘛香。只是有三种食物他不吃的：豆腐，柿子，鸡。